內、楼梯口、窗台前……各处都有选手们的身影。有人放开声音与家人说笑,有人静默良久,只吐出一句“我在这很好”,路过半掩房门,他偶尔会听到压抑的啜泣,看到摄像机镜头反射的一丝闪光。
无数的情感在此处聚拢,凝结,化作大雨倾盆。又好像高耸的巨浪,以为会凶猛地席卷而来吞噬一切,最终却只是轻抚一下海岸线便无声无息地消散。
第一次经历这个环节时,陆择栖认为自己是不小心混入其中的异类。
他拼命回忆,却想不起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的种种,甚至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。有关他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了,他迷失在一个无限循环的时间段中,不知过去,也无所谓未来。
这里是个极其狭窄的世界。他所能做的只有“出道”,其他的一切都无从谈起。
他端详着手机,迟迟不愿按下开机键。这个物品,和里面的全部事物,只属于“陆择栖”,而不是他。犹豫良久,他什么也没有做,直直地走向门口,准备归还手机。
在那里,他碰上同样放弃通话的林育睦。两人对视一眼,默契地对没打电话这事闭口不提,充分发挥了不干涉别人隐私的优秀美德。
二周目也是同样。
但是吧,现在的陆择栖忽然改变了注意,他刻意停在原地,恰好将前往“安检点”的林育睦中途拦下。
“要不要再等等?太早回去的话,我们在这段的镜头估计就一个不剩了。”
情急之下,他胡乱编了个理由,没想到真的把对方给劝住了。
“嗯。”林育睦点点头,一脸认真,“那我们去哪?”
陆择栖当即被问住,大脑飞速转动,随意往走廊一指:“那边吧……可以,在窗边,看看风景……”
大晚上的,天上地下黑成一团,有什么可看的!
陆择栖盯着窗外漆黑的树影,绞尽脑汁思考话题,最终却还是由对方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你不打吗?”林育睦状似无意地开口。
“嗯?”陆择栖反应慢了一拍,“哦、你说这个。”
“我不想在节目里太煽情啦,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播出去后变成黑历史。”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,对方点点头,似乎是认同了这个理由。
“那你呢?”他自然地将问题抛回去,“不和家人聊聊吗?”
他担心林育睦是因为家庭情况特殊,所以才不愿意打电话,特意使用了“家人”这种模糊的指代词。
不料林育睦只是淡淡地回答:“手机没电了。”
陆择栖:“……”
等等,好像有哪里不对吧!
正确的剧情难道不应该是对方向他倾诉秘密或创伤,他耐心开导话疗成功,拉近两人距离从此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……不应该是这种剧情吗?
手机没电,就这?
陆择栖一口气没提上来,噎了两秒。
对了,他记得工作人员没说不可以借手机,说不定对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?
他将气息重新捋顺,定了定神,正要递出手机。
下一刻便听到——
“不过,我也没有什么想联系的人。”
陆择栖将手揣回兜內,静静等待下文。
“经纪人倒是说要我们联系他,但我没有需要报告的事……”林育睦语气平缓,“这里的生活,比我想象得要单纯许多。”
单纯?
是因为这里只有练习,生活很单调的意思吗?
陆择栖偏过头看他,正好迎上他的视线。
林育睦和往常一样,神情微敛,眨眼的速度很慢很慢,每次被他沉静的目光注视着,陆择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:自己正像洋葱那般一片片剥落,露出内里精密的、孜孜转动着的细小零件。然后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化为灰烬。
“你是指……”陆择栖斟酌着询问。
“这里会让我感到放松。”